息國慶元四年春始

息國這一年的春,來的特別的晚，仿佛是熬了好久才盼來的一樣，又或是說，真正令他們覺得寒冷的,不過是上位者之間的動蕩。老百信最關心，不過就是今日自己能否吃飽穿暖,這小小的要求罷了。

息國這些年來的動蕩不安，早已使得息國的百信看淡了一切，仿佛身經百戰的將士，一切都已無所畏懼。

蘭曦嫵也在失去自由的郊國,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她的冬日,迎來了不甚溫暖的春日。

姬無雪得空的時候,還是會來著別院,只不過，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同了，不是郊國的太子，而成了郊國的新皇。

老郊皇終究是沒有撐過這個冬季。不過，他得以安慰的是，他至少是親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娶妻了。這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心願。

姬無雪終究是娶了宰相的那個女兒，向他的父皇，他的臣民妥協。

為此，小雨一直在勸蘭曦嫵想開些，說姬無雪是有苦衷的，姬無雪最愛的人其實是她。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，讓蘭曦嫵覺得，好像姬無雪是真的在意她一樣。

當蘭曦嫵以此為笑話，講給姬無雪聽得時候，她本以為他也會和她一樣，一笑而過，隨後就置之不理。

只是……

“蘭曦嫵，不如以後你就呆在郊國吧。”那時，姬無雪講得特別認真。

“呆在郊國？是你瘋了還是我傻了？”他要的不過就是寶藏的下落。

在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那，她的血液忽然一下子凝固，因為姬無雪那異常執著的眼神。

姬無雪欺近，扣著她的手說：“我們都沒有瘋。蘭曦嫵，即使沒有那些寶藏，也沒有關系，你就留在我身邊，哪裏也不許去。”

蘭曦嫵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話，楞了一下。

也是因為這稍稍地一楞，姬無雪的吻就這麽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
她瞪大眼睛，掙紮著。

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好。就好像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，她的喜怒哀樂都要看別人的，這情形詭異的相似，她不由地想到了蘭殊堯。

忽然，她覺得胃裏一陣翻滾，一口氣堵在心口透不出來，令她忍不住幹嘔起來。

“我的觸碰令你覺得惡心？”姬無雪面對她的反應，憤怒地皺起了眉頭。

蘭曦嫵尚在不適中，根本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話。

“去請個大夫來？”這大夫，自然不能是宮裏的。

不多時，在小雨的帶領，在這一帶頗有些名氣的大夫就被請了進來。

他替蘭曦嫵診了脈，笑意盈盈地對姬無雪說道：“恭喜您啊小相公，你家娘子有喜了。”

“有喜了！”

“有喜了？”

蘭曦嫵和姬無雪聽聞大夫的話，異口同聲地說道。不同的是一個覺得驚訝，一個覺得不可思議。

大夫不曾註意到這兩人的語氣，以為是太過驚訝的結果，驕傲地說道：“老夫行醫三十餘年，這有沒有喜老夫是斷然不會診錯的，你家娘子已經懷孕兩月有餘了。”

送走大夫後，蘭曦嫵仍舊處在震驚中無法抽離，她無論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有了，這些日子的不適，她一度以為是水土不服的緣故，卻從來沒有想過，自己居然會懷孕了。

這個孩子，是他和她的。

“不，不……”不可以生下他。這個孩子不但來的不是時候，而且還是十叔和她的。若是背負著罪孽生下了他，蘭曦嫵實在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。

“孩子是誰的？”相較於蘭曦嫵，姬無雪就顯得異常冷靜，他甚至是一字一字咬著，將這話講完的。

蘭曦嫵沒有說話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她的肚子。

看著蘭曦嫵的神情，姬無雪繼而又道：“沒關系的，有這個孩子也沒關系的。”他說的極為冷靜，沒有生氣，也不曾高興。

“皇上，皇上，不好了……”姬無雪身邊的護衛忽然沖了進來。

“滾出去！”姬無雪沖著跑進來的那個侍衛怒道。

“皇上，剛收到消息，蘭曦燁……”他本想將這消息第一時間告知皇帝，但是在看到皇帝陰沈的臉的那一瞬，他不自覺地住了口，反倒是在皇帝身邊的一個女人問了。

“蘭曦燁怎麽樣？”蘭曦嫵也顧不得許多，在她聽到三哥的名字的那一瞬，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，三哥究竟怎麽了。

雖然，她知道面對噩耗的勇氣總是來之不易。

侍衛聞言，稍稍擡頭看了看蘭曦嫵再看了看姬無雪，在姬無雪的示意下，這才將未講完的話，繼續講下去。

“蘭曦燁扶植汝陽王登基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就是姬無雪在聽到這麽一則驚人的消息後，也不免發出了疑問，“你將詳情報來。”

蘭殊堯將息國治理得尚算不錯，未曾聽說息國內部有何矛盾，怎麽不過一日之間，就已經翻天覆地了呢？

“是這樣的，息國太後以清君側為名，欲扶植三皇子蘭玄慕為新帝，廢黜蘭殊堯。集結了她的殘餘勢力，在息國的神策門發生政變。

蘭曦燁帶領禁衛軍包圍了神策門，將叛變的眾人一網打盡。太後自戕，三皇子出家。”

“蘭殊堯呢？”聽到三哥安全，蘭曦嫵的心稍稍地放下了一點。

“不知所蹤。息國的大臣們也是找了近一月有餘，也不曾找到在這次政變中失蹤的皇帝，是以才有了汝陽王登基之事。”也正是因為息國先前對於蘭殊堯失蹤之事的隱瞞，才導致郊國等他國這麽晚才得到風聲。

“不知所蹤？”蘭曦嫵喃喃地念叨。

她覺得一切都來的那麽快，那麽不可思議。就在前一刻，她甚至還在想要將蘭殊堯的孩子打掉，而在這一刻，卻又人告訴她，蘭殊堯失蹤了。

這失蹤，和死有什麽區別？

是三哥扶植新帝登基的，她知道三哥有多恨十叔，是以，她根本就不相信，所謂的失蹤只是單純的失蹤罷了。

這也許不過是一種扶植新帝的借口罷了。

她應該高興才是，因為蘭殊堯死了，她就不用去面對他，不用去面對那個孩子。

一切似乎都可以那麽圓滿地解決了。

可是為什麽

此時此刻，她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。

“阿嫵，你且好好休息。”他要立馬回宮，召集文武百官，商討政事。在男人的心中，江山也許總是最重要的。

姬無雪何時出的門，蘭曦嫵沒有留意，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，看著腰間那只不知幾時被蘭殊堯戴上去的香囊。

“小雨，幫我去找一個人可以嗎？”

“姑娘請說？”

“她叫綠娥，是我以前的丫鬟。”也是你們郊國派去息國的細作。

“這……”

“若是姬無雪怪罪下來，我擔著，你去幫我把綠娥找來，快！”後半句，她幾乎是用嘶吼的了。她不願意去相信姬無雪和他侍衛的對話，她甚至覺得這是他們故意做戲給她看的。

可是在郊國，她又能去相信誰？

綠娥，也許是唯一的希望。

下雨是知道綠娥的，她在太子府裏看到過她。本來她是不應該擅自離開這裏去找人的，但是看著蘭曦嫵有些發狂的神色，小雨心中有些不安。

皇上臨走前吩咐過，若是她有什麽要求，就盡量滿足。下雨想，為了她好，就是將綠娥請來，也應該無妨吧。

“這是你欠我，我不要你償命，只要你告訴我，那些事是不是真的？”對於姬無雪的話，她更願意去相信綠娥。

“是的。”只是，綠娥並沒有給她不一樣的答案，“公主，您要保重。”綠娥對蘭曦嫵是心存愧疚的。也正是因為這愧疚，她向姬無雪隱瞞了一些事情。

這也算是對蘭曦嫵的一種補償吧。

蘭曦嫵看著她一聲冷笑：“我有今日，還不是拜你們所賜。”她就是要她不安，要她愧疚，似乎這樣她就能將心中的郁結稍稍打開一些。只是這樣，也並沒有多大的效果。

蘭曦嫵回想自己這些年來的生活，一直都是活在謊言中，她覺得自己甚是可笑。她還一度以為，綠娥是個天真單純的傻丫頭，其實，真正傻的那個人，是她蘭曦嫵才對。

綠娥才是那個一直看她笑話的人。

“這麽多年，你看著我的所作所為，心裏一定在諷刺我吧。你一定以為你才是那個贏家是嗎？”盡管這些話分毫都不能止住痛，可是蘭曦嫵此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

也許，她只是在找一個發洩的途徑。

“總歸是女婢對不起您，您若是覺得這樣心裏能舒坦一些，您就罵女婢吧。奴婢只求您不要折磨自己。”綠娥跪下，痛苦地說道。

“想辦法讓我離開。”蘭曦嫵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
“奴婢……”

“不要說你不能，你既然將我帶到了這裏就自然有辦法送我出去。若是你還將我當你的主子，若是你好不曾忘恩負義到是誰在你年幼的時候，從人販子手裏買下了你，又是誰在你落水高燒不止的時候找的大夫，照顧了你一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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